第十二章：旧情难忘
次日，楚乔带着秀丽军来到了美林关附近，等着负责把守它的宇文玥为他们开一道门，放他们这些无处可去的一条生路。
这一次，楚乔心里清楚是宇文玥最后能帮着自己的地方，等他们离开了美林关之后，大魏的追击就在背后，直到双方有一人倒地为止。这是她和宇文玥之间的立场决定的，谁也改变不了你死我活的结局。
因此，在到达约定好的地方时，楚乔的心里感慨万千，怎么都无法真正平静下来。一旦离开了美林关，楚乔不止是和宇文玥成了死敌，还是那种此生永不相见的死敌，她的心里莫名地伤怀。可楚乔清楚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宇文玥仁至义尽了，她该知足的。
好不容易快到了约定的时间，楚乔还是没有等到宇文玥出现，她难免有些不怎么踏实。毕竟，美林关最大的指挥官不是宇文玥，而是元彻这个大魏皇子。假如这件事被元彻发现的话，只怕是谁也讨不了好。
所幸没有等太久，一支队伍就出现在这里，领头的一名白衣男子，一点点朝着这个约定好的地方过来。望着这个熟悉的背影，楚乔的心里也跟着安定下来，只是这视线似乎有些错觉，楚乔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宇文玥身边跟着一名女子，这让她的心里莫名失落。
那对人一点点靠近，视线也渐渐清晰起来，楚乔看的越来越难受。因为她看清了一切，宇文玥真的带着女人一起来找自己，而那个女人却是早就宣布死亡的元淳。一时之间，楚乔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她猜不透宇文玥的想法了。
在楚乔望着宇文玥时，宇文玥也在盯着楚乔。随着彼此之间的距离缩短，这尴尬再也无法忽视，逼得他们几人不得不直面这个来的突然的结果。
走近楚乔这边，宇文玥抢先开口道：“好久不见，楚乔。这一次见或许真的是最后一次了，你想好以后该何去何从了吗”？
“宇文玥，我暂时还没有想清楚未来的路该怎么走，先离开这里再说吧！大魏和燕北都不是我希望的世界，或许会去大梁那边走走，亦或者是做流寇四处奔走，谁知道会是什么样的”，虽然宇文玥还是冷，可楚乔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但她又说不上来，怎么都想不清楚这些事。
盯着楚乔看了一眼，宇文玥淡淡地说：“或许我可以帮到你，楚乔，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我的”。
“说来听听，宇文玥”，被宇文玥这样关心着，楚乔也暂且放下那点大男子疑惑，认真地听宇文玥的话，争取让秀丽军找到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
扭过头看了看元淳那气愤的模样，宇文玥的脸上了多了些笑意，耐心地解释着：“其实很简单，楚乔，大魏必然是不欢迎你的。可其他地方不一定，尤其是那些刚刚独立出来的地方，拿下它，就可以安身立命，你可是试试的”。
长叹一口气，楚乔苦笑道：“宇文玥，你这是在算计燕洵，还是真的在帮我”。
这话元淳听得不明觉厉，不由伸长耳朵，试图弄清楚其中的玄机。凡是对燕洵和楚乔不利的事，她都很感兴趣，又怎么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让自己有所遗憾。
其实，宇文玥的建议楚乔是想过的，但是她从未打算如此做过。因为这是在拆燕洵的台，如果楚乔真的这么做了，固然可以给秀丽军找到一席之地生存下去，可燕北的局势便会更加混乱。毕竟，燕洵的燕北王并没有得到整个燕北的支持，是容不得太多人挑衅的。
昔日，燕洵返回燕北时，燕北八部个个阳奉阴违，没有一个人奉命参拜他。若不是燕洵当机立断斩杀其中几个首领，逼得他们暂时屈服于自己，只怕他这个燕北王就真的徒有虚名了。因此，燕洵是不能接受有人反叛的，要不然这个好不容易凝聚在一起的燕北又该散了，大魏便可以轻易灭了燕洵，让一切回到原点。
“楚乔，对于你而言，这是最好的选择。燕洵的统治是倚靠武力威慑，并没有太多的民心支撑，若不是有定北侯燕世城的功绩在，燕北根本就没有认可他半分。这一点我相信你很清楚，你之所以会选择离开燕北，不只是因为我被打下千丈湖，更是因为你与燕洵之间的矛盾早已不可调和。他不信任秀丽军，处处算计那些不肯忠心于自己的旧部，只为了让那个效忠于燕世城的燕北变成效忠于燕洵的燕北。虽然这样做对不起燕洵，却对得起燕北，孰轻孰重你自己可以掂量，我不强求”。
这些都是实情，但凡真正接触过燕北局势的人都看得出来，宇文玥相信楚乔一样很清楚这一点。只是知道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谁也不能强迫谁。
尽管元淳一直站在宇文玥身边旁听，楚乔也不怎么在意这个早已死去的大魏公主，坦白道：“宇文玥，对于我而言，你与燕洵都是最重要的人。哪怕此刻的我离弃了他，也不会扯他的后腿，给燕北带来混乱。所以，这条路我走不得，只能另辟蹊径，哪怕前途再暗淡，至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这般大义凛然，宇文玥愈发佩服起这个从一介女奴翻身的楚乔。朝着不远处的月卫挥了挥手，宇文玥淡淡地说：“我喜欢你的倔强，但愿你不会后悔，楚乔”。
这时，那股子疑惑更加深了，跟宇文玥打交道那么多年，楚乔是了解他的。宇文玥素来是一个闷葫芦，是不可能将自己的个人感情说出来，若非冰湖下的生死相许，或许楚乔永远不知道宇文玥爱着自己。可今日，宇文玥不一样了，他的感情开始外露，让人无端生寒，怎么都不适应他这样的改变。
“宇文玥，你变了，变得和我记忆里的你有些不一样了”，人都要走了，楚乔自然不会再藏着什么心思，让自己有所遗憾。
美林关地处大魏与燕北的交界处，自然是与燕北的气候相差无几，这夜里的风很大，隐隐带着些许肃杀之气，点缀着此地的壮烈。
不远处的尘土微微扬起，传来让人难以置信的金戈铁马，仿佛有一场危机朝着这里而来。行军打仗那么久，楚乔如何分辨不出来它的存在，只是这心里始终是信任宇文玥的，怎么都不敢相信会宇文玥出卖了自己，或许是被元彻发现了他们的计划，故而有此一劫。
可惜，楚乔错了，这一次她不再是和曾经那样得到上天宠信的幸运儿。
随着这点动静散开，宇文玥突然给了楚乔一掌，将她打倒在地，一脸鄙夷地嘲笑道：“大魏与燕北势不两立，你怎么就觉得我会为了你个叛徒背叛大魏，置宇文家于水深火热之中”。
像是在配合宇文玥的话一样，这附近突然传出一阵阵的声音，将这里好不容易凝聚出来的故友分离打碎，再无一分的和睦。
“杀，诛杀叛逆楚乔，将秀丽军斩草除根，为大魏开疆拓土”。
此情此景，楚乔哪里还不明白自己信错了人，是她连累了这些誓死追随自己的秀丽军。可她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宇文玥突然变成这样，那个愿意为了自己牺牲一切的宇文玥怎么会这样对待自己，利用彼此之间的信任将她和秀丽军一网打尽。
挣扎着站起身来，楚乔对上宇文玥那与往昔大不相同的眼神质问道：“为什么，宇文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的你与燕洵有什么区别，我不怪你杀我，可你为什么要这样骗我，而不是堂堂正正地带人围剿我”。
没有直接回答楚乔的问题，宇文玥拔出自己的那把破月剑，狠狠地刺入她的肩膀，确保楚乔再也不可能有反抗的能力，这才笑了起来，让人愈发看不透他这个人。
朝着身边的元淳看了看，宇文玥将自己的破月剑递给她，温柔地说：“淳儿，你想要的现在就在你的眼前，是你亲自动手，还是我来”。
宇文玥变了，楚乔可以确定这一点。因为她看到宇文玥看着元淳的眼神不一样了，再无往日的那种冷漠，而是带着些许讨好的谄媚，就像曾经宇文玥对着自己时那样。如此一来，她哪里看不透真相，是宇文玥爱上了元淳，这才有了今日的设计，只为了取悦这个一无所有的大魏公主，便打算要了所有人的命。
“冰坨子，你真的舍得杀死楚乔，而不是在我这里演戏”，到底是心存芥蒂，元淳没有接过破月剑，再一次试探起宇文玥的心思，省的又出什么幺蛾子。
又一次被人质疑，宇文玥想都没有想就补了一脚将楚乔踢翻在地，面无表情地说：“为何舍不得，我又不爱她。杀死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对于我而言算的了什么，难道我还该有什么负罪感不成”。
这一刻，楚乔的心里格外难受，再也不想花费力气站起来。因为没必要了，那个爱着她的宇文玥不存在了。
这里突然静的很可怕，谁也不愿意去打破这层抑郁死人的宁静，任由这件事继续发展下去。或生或死，再也不重要，因为那颗心变了。
既然元淳没有接过自己的长剑，宇文玥也不想勉强她做这样的事，他提起自己手中的破月剑，朝着了无生机的楚乔心口而去，试图在这里处决这个让人不怎么喜欢的女人。
此刻，元淳和楚乔都呆在原处看着宇文玥，放任他做这件谋取别人性命的事。因为她们都好奇一个问题，宇文玥真的是宇文玥吗？那她们又是谁的谁。
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楚乔盯着这个要杀死自己的宇文玥质问道：“宇文玥，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他不在，只怕没办法回答你这个问题了，楚乔。爱着你的宇文玥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要杀死你的宇文玥，你可以安心上路了”，看不出一丝的情绪波动，宇文玥提起破月剑狠狠地刺下去，再无半分的心疼与怜悯。
又挨了宇文玥一剑，楚乔疼的厉害，却没有死去。只见她紧紧地抓着破月剑的剑尖，微笑着说：“你在骗我，宇文玥，你依然爱着我。否则，这一剑不会避开要害，让我活下来。谢谢你的答案，我这条命你拿去吧，秀丽军的兄弟们都死了，我也没必要继续活下去”。
这时，元淳也跟着动了起来，目睹一切的她朝着宇文玥看了看，脸上堆砌着怎么都看不透的表情。她输了，宇文玥还是爱着楚乔，今日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还一个恩情，再无其他的意义。
不愿意继续呆在这里让自己显得难堪，元淳正打算如此转身而去，便被宇文玥的声音阻止，再一次困惑不已的留在这。
“星儿，快走，我控制不住他多久。活着才有希望，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说着这话，宇文玥的左手死死地拽着自己右手，满怀情义地望着楚乔，与之前的冷漠疏离判若两人。
如此一来，楚乔哪里还发现不了其中的异样，连忙抓着宇文玥的手，追问道：“是不是有人控制了你，宇文玥，告诉我，是不是有人让你来杀我，围剿秀丽军”。
回答楚乔的是宇文玥的一脚，将她从自己的身边踹开，继而恶狠狠地喊着：“谁能控制我，是我自己要杀你，楚乔，你自作多情了”。
这一来一往之间，楚乔绝望地趴在地上，等着宇文玥的屠刀落下，送自己和那些惨遭宇文玥算计的秀丽军兄弟一起团聚。只是这一等，宇文玥又停了下来，再也不动半分，让这件事看起来愈发的诡异。
“冰坨子，宇文玥，你到底是怎么了告诉我怎么样才可以帮到你”，还是第一次看到宇文玥这样子，出于对朋友的关心压倒一切，元淳不假思索地说出这句话，也给了那个等着死亡降临的楚乔一个解释。
原来，宇文玥真的不是一个人，他们是不一样的，谁也看不穿这个真相。
一个人的身体藏着两个人的意识，任是谁真正看到了都会觉得匪夷所思。无论是元淳，还是楚乔都无法接受这一点，她们没办法理解这超越常规的真相。
幸运的是，这样的尴尬没有持续多久，一个人格轻易压倒另一个，让一切得到最合理的解决。
提着那把破月剑，宇文玥再一次指着楚乔叫嚣道：“杀了你，他就再也不会出现，而我在意的人也可以得到幸福。楚乔，你死得其所，为了我安心上路吧”。
元淳沉默了，不再去制止宇文玥的任何行为，放任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毕竟，她是真的恨着楚乔，同样无法理解这个对自己格外在意的冰坨子。所以，有些事元淳不能做，她不想伤了这个努力讨好自己的人。
事已至此，楚乔再没了其他的疑惑，直接闭上了眼睛，等着那把破月剑刺入自己的身体，送她和那些被宇文玥伏击的秀丽军一起上路。对于楚乔而言，这一生再也没有遗憾，宇文玥依然爱着她，死亡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铛”！
这一剑刺空了，并没有伤到楚乔半分，而是沿着楚乔的影子落下地上，让这一切的算计像极了一场戏剧，怎么都猜不到下一步会如何。
“哥哥，你为什么要来，楚乔是大魏的叛徒，杀死她天经地义，为何你要救她”，盯着那个突然打下宇文玥手中长剑的元嵩，元淳幽怨地说着这话，再无之前看戏的散漫，想来她是真的在意元嵩这个哥哥。
哪怕只剩下一只胳膊，元嵩还是笔直地站在楚乔的前面，固执地说：“淳儿，你忘记了吗？是阿楚护送我们回长安的，而你却恩将仇报派人追杀她。这份情拖的太久，是时候偿还了”。
这时楚乔也反应了过来，她又被人救了，从宇文玥的手里救下自己这个生无可恋的敌人。纵然元嵩说的天花乱坠，楚乔还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只是睁着眼睛望着那个对自己冷漠的宇文玥，再无其他的举动。
“元嵩，你给我让开，要不然的话，别怪我不念兄妹之情，连你一起杀了”，元嵩这样维护楚乔，让元淳的心里格外的疼，那本不怎么强烈的杀意瞬间沸腾，迫使这个不喜欢舞刀弄枪的元淳捡起那把破月剑，对着站在楚乔前面的元嵩咆哮。
抬起自己仅有的左手，元嵩紧紧抓着那把破月剑，手掌都被划出血，还是毫不在乎地喊着：“淳儿，放阿楚离开，哥哥求你了。宇文玥只听你的，只要你愿意放过阿楚，她就可以活。秀丽军已经被诛灭，阿楚再也无法构成威胁，你犯不着如何赶尽杀绝”。
无论如何，元嵩和元淳始终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哪怕彼此之间有再多的嫌隙，也无法改变那流淌在血液里的亲情。看着元嵩为了楚乔流着的鲜血，元淳的眼睛疼的厉害，怎么都无法平静下来，去面对这个让人恨不起来的哥哥。
与此同时，宇文玥与站到了元淳身边，拔出那把他送给楚乔的残虹剑，一起对着这个不足以构成威胁的元嵩。或许，只要元淳轻轻地喊出一个“杀”字，这个翻脸无情的宇文玥便会在这里杀死元嵩和楚乔两个人。
“哥哥，你始终在乎楚乔多于我，哪怕她从未爱过你，你的妹妹遭受再大的委屈，你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站在楚乔的身边”，拿着破月剑的时间久了，元淳的手也开始颤抖起来，稍有不慎只怕就要刺入某人的身体了。可这口气实在是太难以咽下，她努力支撑着，怎么都没有对任何出手。
元嵩是不怎么理解元淳话的，因为有些事他并不清楚，而是在潜意识里做出了选择。可这才是最伤人的，因为潜意识才是最真实的想法，没有人可以反驳半分。
还是那样维护着楚乔，元嵩看着元淳时 眼里充满了愧疚，哽咽地念着：“淳儿，听哥哥一次吧！阿楚从未对不起你，是你一直咬着她不放，那些损失与她无关，又何必继续执着下去”。
“元嵩，你还是要护着楚乔，那就怨不得我了。你去死吧，我元淳没有你这样的哥哥”，被元嵩刺激到，元淳的心一横眼一闭，提着那把破月剑朝着元嵩刺去，企图以此吓退这个不争气的哥哥。
可是，这结果却是元嵩义无反顾地挡下这一剑，他依然坚持着守护楚乔，为她扛起所有。
可惜的是，元嵩的深情注定是没意义的，因为此刻的楚乔还是痴傻地盯着那个要杀自己的宇文玥看，哪里还记得其他的事情。
随着自己的这一剑刺入元嵩的身体 元淳张惶失措地喊着：“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躲开。你应该知道的，我从来就没有想过杀你。为什么要这样逼我，难道在你心里楚乔就这样重要，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
“因为你是我妹妹啊，我知道你不会杀我。放过阿楚吧，哥哥求你了，要是这一剑还不够的话，那就再来一剑，我愿意替她承担所有”，虽然受了些伤，元嵩还是坚持着自己的立场，努力为楚乔争取一线生机。
看着那从元嵩的肩膀上流出来的鲜血 元淳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她从未想过伤害元嵩的，哪怕元嵩没有那么在意自己这个妹妹，她还是爱着这个不争气的哥哥。可今日，她伤了元嵩，只因为元嵩拼死保护着楚乔。
将破月剑从元嵩的肩膀上拔出来，元淳恶狠狠地说道：“元嵩，从今以后你再也不是我的哥哥，我也不是你妹妹了。带着你的阿楚滚吧，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们，否则的话别怪我辣手无情了”。
“对不起，淳儿，好好保重”，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后，元嵩再也不敢看元淳一眼，直接带着那个失神的楚乔离开这里，从宇文玥安排的重重包围里离开。
又一次被元嵩抛弃，元淳的心里难受得厉害，就连那把破月剑都被她扔在地上，痴痴地念着：“又是一个人了，他又抛弃我了，是因为我不是楚乔”。
“不怕，我一直在，我会代替那些你爱着的人照顾着你” ，被元淳的伤怀的触动，宇文玥轻轻搂着这个受伤的元淳，给出自己的承诺，以此来安慰那颗支离破碎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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