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计之深远
待在九婴洞时间一长，渐渐的也就习惯了，哪怕九婴长得再凶神恶煞也吓不到人，反倒因此得了几分踏实，锦觅开始思考起近来的是是非非。
魔界并没有那么安全，在卞城王选择翻脸的那一刻开始，这个曾经可以称得上客居的地方就成为凶地。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毕竟魔界与天界有着深仇大恨，即使旭凤曾经是魔尊也没有办法抹去这段历史。
每逢天魔大战，忘川必然是天魔大战的战场，多少魔界儿郎战死于此，用他们的鲜血书写着其他人的丰功伟绩，成为了一个个天之骄子的盖世无双。
在百余年前的天魔大战里，天帝润玉与魔尊旭凤为了水神锦觅逃婚之事展开天魔大战死了多少生灵。这笔账总是要有人负责的，无论是因为什么事，锦觅这红颜祸水的骂名是逃不掉的，魔界也不会原谅他们夫妻。
在这昏暗的魔界里并不是没有真情的，总是有些人情味存在着，让过去的记忆不至于那么阴暗。
困在地宫里时间久了，小孩子活泼好动的天性再也压抑不住，棠樾不忿地质问：“母亲，为什么我们要待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禹疆宫不好吗，是我们做错了什么事，卞城王爷爷这样追着我们，如果我们去道歉的话，他会不会原谅我们啊”。
“棠樾，你很想回到禹疆宫去吗”？
对于锦觅而言，禹疆宫并不是什么好地方，她一点也不喜欢待在那里。水草是需要泉水与阳光的，昏暗的魔界不适合水系花草居住，待的时间久了的话是会枯萎，在阴暗的角落里一点点腐朽干枯。
用力地点了几下头，棠樾眼里尽是小星星恳求着：“是，在禹疆宫有卿天姐姐陪着我，时不时鎏英姑姑也来说些话，那些侍卫们都很客气，我喜欢那里的氛围”。
那样的环境又有谁会不喜欢，众星拱月的小皇子般的待遇，仿佛全世界都在围着你打转，每一个行动都在吸引着其他人，无拘无束地过着全世界最好的童年。
仔细想想，锦觅发现自己与旭凤是一样的，他们都是从那样的环境里走出来，被那铺天盖地的爱包裹着，那才是他们所熟悉的世界，怎么就瞬间天塌地陷了呢。
“棠樾，其实禹疆宫并没有那么好，有些事你可以试着放下了。无论是什么地方，那里都不是我们的家，待的时间久了的话，总是要离开的”。
什么是家，锦觅曾经花费了上千年的时间去经历，到了最后她才发现花界与洛湘府才像一个家，那是她成长的摇篮。只是不经意间人长大了，她从那里走出来后就再也没办法回去，那个家遗失在岁月里。
不愿意接受如此结果，棠樾倔强地反驳：“母亲，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家，父亲又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啊，我不愿意继续待在这里啊，这里这么黑，又有这么吓人的怪物，一点也不好”。
翼渺洲的静逸深入人心，就好像这份祥和与生俱来，从来没有被任何人剥夺过，天空只属于鸟族。
家是温暖的，在家人的陪伴下仿佛连空气都是甜的，没有什么比这些来的更好，这就是数千年来孜孜以求的梦，也是每次午夜梦回的期盼。
“怎么了，穗儿，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是我的脸脏了吗”，被一双希翼的小眼神盯着，孔雀王妃云裳笑语晏晏，时不时擦拭着身上的翎羽，就好像哪里真的脏了似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孔雀是鸟族最爱美的鸟儿，无论在什么情况他们总是记挂着自己的形象，怎么都不愿意让它有半分受损。
这是幼时曾经反复听到的话，再一次被人身体力行着，穗禾的嘴角边泛起涟漪，她很满意这个结果。
提着那新做好的裙子款款而来，穗禾笑呵呵地念叨：“母妃，我听说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就是不知道您这么在意容颜，是在取悦谁呢”。
鸟族中人，一生一爱。
这是鸟族的传统，也是鸟族的宿命，大多数的鸟儿渴望着这些，可他们并没有机会实现。
“穗儿，你的契约是怎么立下的，不给母妃讲讲吗？有些事你瞒不过我，在你与天帝润玉的相处中我瞧得出来，你们之间并没有那种至死不渝的刻骨铭心，甚至不能称之为爱，是什么事将你们联系在一起，又是什么事让你许下一辈子仅有一次的誓言”。
爱情虽然朦胧，却也是有章可循，不是谁三言两语就可以忽视与窥探清楚。
纵然离开了时间久了，可还是一个做母亲的，又怎么会看不明白这份爱是怎么一回事。云裳一点也不希望委屈自己的女儿，在过去缺席的三千年里她已经是个不合格的母亲，又怎么能继续无动于衷，放任其他人对自己唯一女儿的欺凌。
抓着云裳的手放在额间的逆鳞上，穗禾催动着那股温和清冷的力量，坦诚道：“母妃，这是穗儿自己的决定，是我先搭上润玉的，怨不得其他人。若不是有这逆鳞在，现有的一切全都不复存在，女儿很高兴捡到了它，其他的事不要再继续追问了，好吗”？
“果然，你与你父王一个样，认准了一件事就不会更改，我始终拿你们父女没办法。但是你要记住一件事，孔雀公主永远是孔雀公主，我们永远不会受人欺负而不坑声。虽说天帝润玉给我的第一印象还不错，但跟他过一辈子的人始终是你，我们不愿意让你去做任何违背原则的事”。
为人母者，总是较之其他人更为心软些，无论自己的女儿做过什么事，云裳只记得她是自己的女儿。其他的事，一点也不重要，在天帝太微与天后荼姚的高压掌控下活下来的人能有几分自在，她让自己的女儿受尽了委屈。
贴着那只手，穗禾浅笑道：“母妃还没有回答穗禾的问题呢，你是不是为了父王而容啊”。
常言道，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聪明的讨人喜欢，但聪明过头的孩子则是未必。越是聪明的孩子，身上背负的期望就越高，在家人的期盼下这份期望逐渐成了压力，一点点压垮那瘦弱的身体。谁有愿意看着那小小的一团蜷缩，她也曾是受尽万千宠爱的天之骄女，怎么就被逼成了这般模样。
“穗儿，出去走走吧！翼渺洲的责任不属于你，有我和你父王在，有些时候你也可以任性些。我记得自己的女儿可不是一个闲的住的主，趁着还有点时间，你也该好好想想自己的日子该怎么过。契约虽然是一生一次，可我们可以选择该怎么活，母妃只要你开心就好”。
尽管还不是很清楚润玉与穗禾之间的问题，孔雀王妃云裳瞧得出来自己的女儿带着几分勉强。这里面大概是藏着些算计，而这是她所不乐意的，哪怕对方是天帝，孔雀一族也不曾惧怕过天界半分，她护得住自己的女儿。
护犊子啊，这样的好事竟然可以降临到自己的身上，穗禾的心里甜滋滋的，怎么都没办法戒掉那份喜悦。翼渺洲自然是不畏惧天界，可这件事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孔雀一族从混沌中苏醒后就没有离开过翼渺洲，对外界的事情根本就没有那么清楚。他们的记忆依然停留在太微时代的格局，并没有窥探到其他被隐藏的部分。
染上欢快之意，穗禾扯着云裳的手臂撒娇：“是像昔日父王替荼姚姨母撑腰时那样，父王直接打上九重天吗？母妃，父王也会为穗儿那么做，他不怕任何人的报复，只想替自己的女儿讨一个公道”。
“那是自然，你是我们孔雀一族的公主，你父王与我唯一的女儿，但凡有人敢欺负你，孔雀一族就是你的靠山，天老王子也得打回去”，被这小女儿模样的姿态逗弄着，云裳抚摸着穗禾精致的容颜：“母妃没你那么聪明，更加没你那么厉害，但母妃还是要告诉你，穗儿，只要孔雀一族尚在，你就依然是曾经的孔雀公主，我们这些人永远站在你的身后”。
那些秘密原是藏不住的，被自己的母妃如此提醒，穗禾相信她已经知道了不少的事，包括自己试图隐瞒的龌蹉与残忍。
曾几何时，凤凰公主荼姚与孔雀王妃云裳是翼渺洲鸟族双壁，一个性情刚烈嫉恶如仇，一个温婉动人兼济天下，又有谁想到最后会是今日的结果。
褪去那些算计与提防，穗禾情真意切道：“母妃放心，穗儿知道该怎么做，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家人更重要，我们好不容易团聚，穗儿不想离开你们”。
“傻丫头，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家，飞鸾宫的画像与那个沉睡的人该醒了，逃避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有迎难而上才是我翼渺洲的风骨，你明白吗”，纵然再心疼，云裳还是讲出这些，她始终是希望自己的女儿活的自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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