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渐行渐远-与子成说

质子的日子不怎么好过，曾经的景国质子在盛国过得是什么日子，叶冰裳亲眼见过，盛国很多人都在欺负他。为了活下去，澹台烬甚至要跪下宫女太监面前乞求食物才可以吃饱饭，让那条卑微的性命走得更远一些。

这就是战败国的命运，在战胜国面前一点人权都没有，只有中宫嫡子萧凛给予适当的帮助以及自己态度诚恳的礼数，叶冰裳真的很难想象澹台烬是怎么在盛国熬下去，而自己又是否能像他一样坚持到时来运转的一天。

“叶贼之女，不配做宣城王侧妃，滚出盛国”。

这句话很重，它伤透了女子的心，曾经被叶家排挤到边缘而又渴慕叶家荣耀的大小姐被叶家彻底舍弃，她从未因为叶家门楣得到殊荣，却要因为叶家易节而受辱。

那个被盛王特意安排的寝宫环境不错，白日里通风明媚，夜间水天之间，偌大的王宫能找到这么个寝殿挺不容易，叶冰裳都要觉得盛王花了些心思。

清理着殿内让人厌恶的霉味，嘉卉可算是整理出个相对干净的空足够两人坐下，安慰道:“小姐，其实这里也没有那么糟糕，比起二小姐当年的小黑屋还要好些，再花点心思打扮一下，不比叶府要舒服些”。

“嘉卉，你说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为什么祖母与父亲要这么对我。这些年我什么都不敢跟二妹争，什么事都处处退让，叶家怎么就容不下我”，整个人杵在门口一动不动，叶冰裳想起自己第一次进小黑屋的场景，那是她第一次体会到嫡庶之别的悬殊，叶家的规矩由此深入骨髓。

那时候的叶冰裳四岁，努力去做一个好姐姐照顾嫡妹叶夕雾，结果因为一句无心之言被她推进杂货间整整一天一夜，没吃没喝没人理会，只有黑暗中冒着绿光的青蛇盯着她，吓得小女孩动弹不得，落下怕蛇的病根。

担心叶冰裳再次陷入梦魇中，嘉卉连忙关心:“大小姐，都过去了。我们不是发现真相了吗？那些蛇不是想伤害你，而是在黑暗中保护你。叶家离开了盛国，你是宣城王侧妃，我们不需要继续渴望叶家的公平了”。

“嘉卉，叶家从来就没有公平可言。在我八岁时就懂了这个道理，叶家人是一家人，而我不属于叶家一份子”，无所谓了吧，被舍弃的那个也可以主动舍弃其他人，在这里需要担心的只有一件事，叶冰裳不得不做出选择:“嘉卉，我已经跟昭玉说好了，明日开始你去她那里当差，这是我目前可以做到的极限，你要照顾好自己”。

王权至上，没有人可以忤逆，即使是心慈的王后与善良的公主也不例外，叶贼之女当有如此下场。

扑通一声，嘉卉急得直接跪在地上:“小姐，我不能走，这宫里只有我可以照顾你，若是我也不在身边，你该怎么活，就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了”。

“嘉卉，我想再做件好事，你别让我难堪，待在我身边注定饱受欺凌”，拒绝了这份忠心，叶冰裳习惯做一个伪善的人，说不定有朝一日真的有人出来捞她一把。

晨昏定省是新媳妇的规矩，尚在叶家时就学过这些基本礼法，大盛第一美人不只是空有美貌之名的花瓶，宫廷的规矩做的不比任何一人差，哪怕是养尊处优的叶家二小姐在遇到那些人上人时同样可以严格遵循这些束缚，让上位者挑不出丝毫的差错。

小家碧玉与大家闺秀之间的差距，可见一斑。

前线在打仗，盛国的国库空虚，身为一国之母首当其冲节省衣食用度，宫里的日子自然不怎么好过。

这道理叶冰裳懂，也可以理解，只是她还是习惯不了这过份的紧衣缩食，宣城王侧妃的日子过得还不如个宫女太监，那些拜高踩低的人哪个不在背后指指点点。

“冰裳，本宫一直以为你识大体顾大局，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不懂事。叶家叛国的事天下皆知，难道你指望盛国子民像过去那样尊敬于你，这是不可能的事。本宫可以不为难于你，陛下也可以保你一条性命，但这天下悠悠之口怎么办。于家，你是盛国的媳妇，有责任与盛国共患难；于国，你是未来的太子妃，天下女子楷模怎么能如此自恃过高。本宫知道你委屈，叶家的福没有享到，反而吃尽叶家的苦。这都是命，是叶家给你生命，你与叶家之间分不开，陛下与本宫不可能为了你罔顾黎民百姓的心”。

母仪天下的王后字字珠玑，叶冰裳竟然找不出半分反驳的资格，她身上流着叶家的血，顶着这个尊贵的姓氏得到了这门婚事，的确没道理去抵触叶家人的惩罚。

“今日本宫要替前线将士们祈福祷告战事顺利，你作为宣城王侧妃也得略表心意，不如亲手抄写往生咒百卷，供奉于相国寺中乞求盛国儿郎们的英灵永存”。

讲太多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没什么用，只有真正替那些受害者做些什么事才是正途。叶家反叛致使盛国失去了伽关，景国的军队占据了战略优势，惭悔是最好的法子。

“对了，千万别自作聪明，宫里有的是聪明人，只有最真诚的心意才可以传达出去，慢慢的世人就懂了叶家大小姐是什么样的人，本宫希望你记得自己究竟是谁”。

我见犹怜的姿态适用于豪气干云的男子，它不足以打动仇视的心，盛后是真是的宫斗冠军，自然知道在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合适的低头也是一种傲气。

抬起头望着佛堂里并排而立的佛像庄严肃穆，她的世界跟着一起豁然开朗，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不需要付出代价，一笔写不出两个叶字，这顿罪应该受。

虔诚地磕着头，叶冰裳膝盖上的疼似乎没那么严重，就连那酸痛的腰都跟着挺起来:“叶家还没有亡，我是叶家的女儿，叶家大小姐叶冰裳。哪怕叶家人都跑了，我也是叶家人，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一个叶家人。殿下，冰裳不会屈服，你也要坚持下去，我在这里等你凯旋归来接我回家”。

澹台明朗恨月阮阮，也恨澹台烬，当初澹台明朗被烫伤，景帝却只顾着月阮阮。其实澹台明朗和澹台烬都是可怜的人，只不过如今两人地位不同，所以心理扭曲程度也不同。澹台明朗要把自己受的苦还在澹台烬身上，而澹台烬只想活下去，哪怕成为摇尾乞怜的狗。

澹台明朗小的时候，因为皇后为救皇帝去世，而皇帝却沉迷于柔妃，也就是澹台烬的母亲，不顾长子的丧母之痛，和怀孕的柔妃浓情蜜意，导致澹台明朗从小受尽欺负，意外跌入炭盆之中毁容，从此更是被宫中的人比如蛇蝎，要不是因为柔妃之死，澹台烬的质子生活，应该是他的，哪怕澹台明朗是中宫嫡子。

景王澹台无极重病，想接回澹台烬，只为了看一下跟柔妃一样的眼睛。本来景王已经把景国交给澹台明朗，可受了刺激的他直接掐死了景王，并开始对付澹台烬。其实很早之前，澹台明朗就说服了月莹心，只是被澹台烬提前发现，而月莹心也自食恶果。

在澹台明朗昏暗的人生中，是符玉一直对他不离不弃，他想弑父夺权，是符玉一心帮助他，他想杀死澹台烬，也是符玉不遗余力，他差点被澹台烬杀了，也是符玉从大火中救下他的。

包括为了增强力量杀死澹台烬选择吸食妖丹，符玉知道他的自卑于恨，所以不遗余力地帮助他，两人之间其实一直都是相依为命且相互喜欢的，只是两人都选择了不宣之于口，真正的爱是不需要讲太多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