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兼济天下
盛国六殿下萧凛，是一个相对完美的人，世人几乎很难对他产生恶意，只要接触过后人都会喜欢与他来往。对于这一点，澹台烬分外清楚，自从前往盛国为质，萧凛就是自己模仿的对象，他的一言一行都完美得无可指摘。
“这次澹台殿下能全身而退， 实在是大幸。 若他出事， 小至叶家大至天下， 恐有大祸……”
“看来二小姐对朝堂之事鲜少关心。澹台烬是景国质子，虽然宫中人人都欺 侮他， 但他姓澹台， 命关国体。 若他遭遇不测， 正可给了景国发兵攻盛的借口”。
“大盛近年将星凋零，绝不是开战的好时机。且不说介时陛下会不会追究叶 家看护不严的罪责，若真的打起来，恐怕叶家男丁都要上战场，这是你叶家一家 之祸。 一旦兵燹荡野， 十室九空， 更是苍生大难”。
“澹台殿下离国去都， 到我盛国做客， 是为了两国邦交， 更是为了百姓 们不再为战乱所苦， 我们当以礼相待， 怎可如此肆意欺凌”？
不是不知道真相是什么，只是不愿意去深究，澹台烬真的希望自己可以得到相对的友谊。萧凛是最好的选择，同样为一国王族，同样为兄弟猜忌，如果真的可以产生共鸣的话，或许这世界也没有如此痛苦。
可是萧凛始终是盛国六殿下，不是以个人的身份去选择，他怎么做都是敬而远之的君子。
痛定思痛，澹台烬沉思少许:“萧凛，孤与你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天下间需要一个活生生的王，而不是一个提线木偶，孤倒想看看你还可以正直到几时”。
“梦里面， 叶夕雾夺走了我的一切，真是可怕极了……醒来想想，又觉得 有些可笑。这哪里是梦呢， 分明就是现实。从小到大， 凡是叶夕雾想要的， 一定 就是她的。 只有在一件事上， 她抢夺不走， 那便是萧凛的爱慕”。
“别说是六殿下了， 这京城之中， 爱慕您的少年数不胜数，有新科状元， 也 有王孙公子，连那澹台烬也愿意跳湖救您……大小姐哪里都比叶夕雾强，可就因 为她是嫡女， 处处就要压咱们一头”！
“是啊， 所以， 我必须得做正妻……萧凛， 千万别叫我失望……”
心地善良的千金大小姐也会嫉妒与憎恶，即使披着盛国第一美人的名声在身，那颗心照样欲求不满。很现实，伪善，更为真实，那才是一个活人该有的想法，与这世道相得益彰，活着是最好的努力。
只是这些还不够，世间女子的努力大多寄托在男子身上，叶冰裳并没有直接改变命运的能力。生来就是无人在乎的庶女，无论怎么去长进表现，叶家人照样看不见。
视而不见，生死自负，很残酷的做法，这就是被舍弃的弃子，从来就没有几个人在乎过她的情绪。
与这份挣扎互相交织在一起，澹台烬越来越懂得自己为什么想要靠近那个对自己释放过善意的女人，他必须要得到叶冰裳，无论使用任何方式，因为这世上只有叶冰裳不会嫌弃自己，她才可以真正理解自己。
挂在颈脖上的平安符发黑发黄，甚至从未真正起到作用，澹台烬还是下意识地捂着那一处温暖:“来景国吧，叶冰裳，王后的位置孤可以给你，而你只需要不离开孤，其他的事一点也不重要，孤只要你在身边”。
“嘉卉， 我这么多年， 每日苦读诗书， 勤于女红， 一言一笑一举一动， 都小心得不能再小心， 恭顺得不能再恭顺， 生怕失了闺秀风范， 丢了叶家的脸面， 我可是做错了什么， 为何会是这个结局”？
“小姐， 你什么也没做错， 怪只怪……只怪叶夕雾，独得了老夫人和老爷的宠爱”。
“我真的不明白，都是叶家的女儿，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萧凛分明许了我正妃之位， 一定， 一定是祖母说了什么……”
抛弃，背叛，质疑，怨恨。
很不错的感觉，世上很难再找到与叶冰裳一样的女人，同样为家族所弃，同样感受种种不公，远远地望着求而不得的温馨，挣扎于旮瘩角落之间。
从睡梦中惊醒，澹台烬发现自己差点忘记了自己的渴望是什么，争权夺利白热化遗忘了初衷，他的梦境与现实格格不入，王者之位并没有那么吸引人。
天色微亮，澹台烬难免有些饿，直接下令:“白羽，让叶夕雾准备点膳食过来，孤想尝尝盛国的东西”。
“陛下，叶二小姐似乎并不懂得厨艺，不如还是传御膳房准备更合适”，一个点火都可以差点烧了厨房的千金小姐，廿白羽可不敢恭维其厨艺，那说不定能吃死人。
娇纵的嫡出小姐什么都不会，这样的人做贴身侍女分明不靠谱，景国后宫从来就不缺这类人物。
饥寒交迫中，什么味道都是好，澹台烬坚持道:“白羽，按孤说的去做吧，叶夕雾该做的事必须做”。
有所保留的话，廿白羽都觉得好笑，叶夕雾眼中的算计溢于言表，看来他不需要担心自己的主人上当受骗，这小两口之间谁也没办法进入对方的心里。
帝王的身边没几个可以讲真心话的人，廿白羽的确忠心耿耿，却不懂得那些阴暗的心思，好多事都不能讲出来商量，人总是厌恶施舍，希望才是最美好的光。
打开藏在御案下的小匣子，澹台烬伸出手颤抖地拿起那一小串断掉的耳环，怎么嘴角边浮现出满足感。
盛国是个好地方，即使从未抬起头做人，澹台烬还是会想起一些故事，他也曾被人善待过几分。
“叶冰裳，你嫁给了萧凛也只是个侧妃，他没办法给你正妻的机会，可是我能。景国的后宫没有一个女人，我很想尝尝你当初给我盛的那碗白粥。简简单单的温饱是一个质子最寻常的温暖，我喜欢那样纯粹的味道”。
叶家大小姐这些年一直在对外施粥，初一十五的白粥温暖人心，吃的人心里暖洋洋的，以至于总有老百姓期盼着她再度出现，其意味早已不是简单的填饱肚子。
盯着那耳环上断裂处的裂痕，澹台烬动用自己身上的妖力一点点修复，直到这耳环保持着过去的模样才一展笑容:“什么都可以修补，只要多花点心思就可以得到，孤可以不再是一个人，任何人都可以填补”。
夜里凉，门窗关的再严实也遮不住寒风凛冽。
叶夕雾来得有些慢，被人强行扰了清净，大小姐的起床劲受不得委屈，哪怕是这寄人篱下的尴尬处境。
端着自己花了些时间熬好的甜粥，叶夕雾亲自舀了大半碗递到那尚在批阅奏折的帝王面前:“澹台烬，你要的东西我给你送来了，还有其他什么吩咐吗”？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嫡出小姐何曾受过这委屈，之前是被安排去养鹅，现在又要侍候衣食起居。这个小魔神根本就是在折腾人，堂堂神女怎么容忍得了屈辱。
“叶夕雾，这粥真的是你亲手熬的”，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焦味弥漫在鼻翼之间，澹台烬不由皱眉，叶家独有的味道被冲淡，怎么都想不起那份美好。
抬起头对上那刻薄的眼神，叶夕雾恼怒道:“澹台烬，这粥是我亲手熬的，如果不合口味的话，你大可以自己再让御膳房准备，反正你是高高在上的景王，有的是人愿意取悦于你，反正他们不在乎被人强行打断休息”。
“这粥不怎么合口味，叶夕雾，你喝过最好的粥是谁熬的”，叶家的味道来自哪里，澹台烬真的很好奇其缘由，腐败的家族是从哪里开始滋长，光明从哪里延伸。
粥本身没什么特别的味道，只要可以填饱肚子即可，其他的反而没什么值得注意，泥沼中的人只求活着。
端正自己的目光，叶夕雾发现手中的一颗灭魂泪珠变成了灭魂钉躺在掌心，小魔神情绪波动很显著。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灭魂泪珠只有一滴，机会只有一次，叶夕雾换了副甜美的表情讨好:“澹台烬，在叶家时我喝的最好的粥是祖母那一碗，在我身体不适时祖母亲自熬了粥送给我养身。这就是家人的力量，你是在思念家人吗，只因为我是你的妻子，我也是你的家人”，世上从来就不存在无缘无故的爱，只要付出相对的精力，未必不能得到自己需要的结果，叶夕雾没有退路可言。
“家人吗？我也曾经喝过一碗甜粥，在刚刚好填饱肚子的白粥里加一点点糖就可以让身体得到甜味，它比起什么锦衣玉食都要来得直接些”，冰冷的富贵与温暖的怀抱无法相提并论，澹台烬都觉得自己难过。
魔神的表情很古怪，叶夕雾故作试探:“是大姐姐熬的粥吗？之前在盛京时大姐每逢初一十五就会出去施粥，那样善意的粥味道极好，京里的老百姓都喜欢大姐姐”。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从来就不是那个唯一，无论怎么去奢望都不屑一顾，意义反而没什么作用。
“温暖吗？叶夕雾，孤是不是很蠢”，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份子，澹台烬想起自己那只视若珍宝的平安符来历，那是每个人都可以得到的祝福，它并不是独一无二。
趁着这点氛围，叶夕雾大胆亲了下澹台烬:“不，你只是渴望关心而已，澹台烬，以后我会照顾好你”。
评论(19)